开了个小店，大概是小店处于特定区的原因，邻居中间的“家”特别多。本想多认识一些企业家、银行家，想跟他们学习如何发财致富，却一个都不认识。但文学艺术类的“家”倒有一大堆，作家就认识4个，画家有2个，最多的是音乐家有8个。
别的“家”先不谈，这里只说其中的一个音乐家。
这位音乐家体型瘦小，平时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皮裤，皮总是被擦得锃亮，衣服有很多装饰金色扣子，即使炎热的夏天也不见他穿短裤汗衫，寒冷的冬天也不会厚重的羽绒服。头发由前向后梳成波浪形，在发胶的帮助下，一丝不乱，并确到好处的盖住了头顶的地中海。脖子上喜欢系一条丝绸小围巾，朝前扎成蝴蝶结。说话不多，但总是柔声细语的。总之，只要一看到他，人们就能猜出这是一位很有修养和地位的艺术家。
五年前他成了我的顾客，只买一种好品牌特定口味的香烟。那一段时间该款香烟供货有点问题，经常断货，我算是受尽他的埋怨和训斥。曾劝他试试其它口味的香烟，遭到严辞拒绝。埋怨训斥声中得知他是一位音乐家，没了香烟他就无法进行音乐创作，也感受到他对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有着强烈的鄙视。好在我心理强大，只要他付足钱，我就给他烟，管他心里是如何鄙视。
他有2个访者常来帮他买烟，其中一个30多岁男访者相对随和些。我问这位访者是不是歌手？他告诉说什么都干，吹拉弹唱加伴舞，舞台灯光加设备。我又问，最近新冠流行，演出机会减少，你们吃表演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？访者告诉我，大型音乐团体有大麻烦，他们这种小型团体反而机会多了。从访者处得知，这是一个约5个人的音乐团队，这位音乐家家是他们的团长。
香烟的供货很快就正常了，我们一般不用说一句话，就把交易完成了，基本上没有不愉快事件发生，只是很偶尔他划卡不通过，气愤怪我没有一个好的划卡机，愤然离去。
过了约两年，有一天他深入到店里酒柜前观看一阵子后，买了一小箱啤酒，开始喝酒了。不算是一个酒徒，一两个月才买一小箱酒，酒喝完后自然空瓶子退来回收。瓶罐回收时，客人进来一般给大致看一下瓶罐的数量和规格，然后到堆放处清数并放置好，量大的会单独放以便我去核查，到柜台前报给我数字就行，我一般都会信任顾客。他就有些与众不同了，进来时隐藏着袋子不让我看到，到角落处与其它瓶罐混合放在一起，然后过来报数字。
开始只退瓶子，后来夹带少量大酒罐，然后大酒罐的数量越来越多，再后来只见大罐不见瓶子也不在我店里买酒了，到今年开始，经常报给数字要3-5$。量大的时候我开始注意核查了，只觉得他虚报，但他和别人混在一起放，我无法抓到证据。
终于有一天，他刚离开，我得空去查看，发现新放的有很多小罐，而他全部报给我的是大罐。一个小时后，他过来买香烟，我轻轻的提醒他大小罐的区别，让他下次注意。他开始抵赖不承认，后来见抵赖不了，就说不是什么大事，一声道歉都不说就走了。自此，3天没来买烟，一周没敢来退瓶罐。
风声过去后，又开始退罐了，最近两次中的头次，报给我20个$4，事后我去核查不到10个。第二次又来，报给我15个$3，这时我非常轻声地跟他说，要求他下次退瓶罐时，将瓶罐单独放在一边，以便我事后核查。他说他不会虚报，问我为什么？我说所有客人都应该这样做。从此三天没敢来我店，后来再也不退瓶罐了。
现在再来的时候，与以前大不一样了，不再敢直视于我，原本傲慢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，自卑和对我的惧怕体现在他的声音里。我想起了鲁迅的孔乙己，孔乙己在酒馆里是唯一穿长衫的地位高的读书人，都是贫困闹的，最后去窃书而被打断腿。这位音乐家也是因为穷，又要装面子，不肯屈就抽低档香烟，因此偷偷去捡同一公寓楼里其他人扔掉瓶罐，更是到我这里虚报数字，来凑足烟钱。
